从振华路出发,沿着王屋街一路向前,一家门前挂着花灯的店铺尤为显眼,这里就是王藻记花灯店,传承人王浩均正坐在门前加工竹条。
和悬挂房顶的这两盏传统的莞城花灯一样,这个承载百年历史的东莞老字号,也同样面临着如何传承与创新的思考。
在东莞的传统习俗中,家中添男丁或节日要挂花灯。除了祠堂,家中也会买盏花灯挂客厅,称“挂厅头”。
明清时期,中国的手工艺得到全面发展。作为东莞最古老的街道之一,当时繁华的振华路沿街随处可见传统的手工艺店铺。
王藻记花灯的前身,是一家没有名字的小店。王浩均爷爷王彭年向其干伯爷学做花灯,经过10多年的练习,王彭年才完全习得花灯完整的制作工艺和流程。结婚生子后,王彭年决定自立门户,于是就在振华路开了这间小店。后来这门生意被一代代传承下来。
东莞做花灯,“王藻记”并不是最早的。王浩均回忆父亲王藻曾说过,早在1926年,莞城就有4家做花灯的,好几家都有着悠久历史。
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因需求量大,花灯市场最为兴旺。当时每家花灯铺并不大,不同大小的花灯铺到门店外,灯非常多。那时,“王藻记”一个月能做3000盏花灯,其中体积最大的长寿花灯,直径达到1米到1.6米。“听父亲说,当时需要请大概20多个伙计一起帮手做花灯。”王浩均说。
据王浩均回忆,王藻记曾关停过一段时间,后来父亲王藻在王屋街重新开铺,名为“王藻记花灯”。
相比父亲王藻亲历过花灯行业的辉煌,在20世纪90年代接棒传承的王浩均就没有那么幸运了,他面临的是花灯市场的日渐式微。
“近几年花灯需求量少咯,一年也做不到200盏。其中,200盏还需要再细分整灯零售、成品批发与半成品批发3部分,整灯零售算下来一年才几十盏。”王浩均坦言。
记者来到王藻记花灯时,正巧天晴,王浩均正在给一盏花灯收尾。他一边掀起白框上的防水膜,一边快速地拿出一摞新竹准备新一轮的编竹工作。
八面十六角、十六面三十二角,全年无休地做,从开始到成品,真要细细盘算,有一二百道工序。
光是前期准备功夫就要花上几个月,王浩均与妻子分工配合,准备材料、处理竹子、錾花錾角……每个部分又细分至数十项,繁琐细致的准备工作做好,才能开始做灯。
坚硬的竹子被破竹铁器驯服,王浩均拿刀褪去竹刺,磨出丝绒般的光泽。现在电动工具发达,电动切割机可以实现竹子高精度的切割和分选,但王浩均更痴迷于手工打磨。
铁器穿过竹子落在老木头上,清脆有力。对他来说,这堆旧器物、新材料与头顶上的花灯一样重要。
王浩均清明节前后会去惠州找做灯用的竹子,“竹子一定要找黄竹,因为它竹身够薄,便宜的、竹身过厚的都是不行的。”王浩均说。“像现在的潮湿下雨天气就不行,要等太阳出来,阳光晒足15日才合格”,不只材料有讲究,晒竹也是个靠天赏饭的工序。
一流的匠人,往往是他所在行业标准的制定者与守护者。王藻记花灯被村民街坊认证的精髓之一,是一套拥有70年历史的木刻版画。作为花灯花面的关键,它也是王藻记花灯传承百年的商业秘诀之一。
“花灯好不好看,也全靠版画是否精美”,王浩均聊起自家的版画很是骄傲。他称呼花灯上的人物为“公仔”,其性别、所用姿势以及手持物品均有不同寓意,附在灯上就有了不同的使用场景。
“现在已经没有年轻人会这门手艺了,都是快退休的老年人在做”,需求锐减已成定局,但王浩均坚信,哪怕“王藻记”不做了也一定会有人做花灯的。
王浩均说,他儿子明确表示不会学做花灯,花几天半个月的时间做一盏花灯,儿子认为不值得。面临即将失传的手艺与百年的金字招牌可能无人传承之际,成功申报非遗为王藻记花灯迎来了新机遇。“真心话,如果不是入选非遗,我对莞城花灯的未来也没有信心。”王浩均说。
2013年,“王藻记花灯”成功申报为第三批东莞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,并被冠以“莞城花灯”的美誉。此外,王藻记花灯还参加了“莞城传统老字号”评选,并成功入选。
在文化传承方面,王浩均接受多家媒体的采访。媒体报道多了,也让更多想找回花灯传统习俗的人从深圳、香港等地来东莞买灯。
在东莞市文化馆的引荐下,王浩均尝试走进课堂。每周二、周四,他定期在各中小学课堂以及各行各业传授花灯技巧。“上课就多了份收入,可以安心做花灯创新了。”他说。
在花灯创新方面,王浩均不断地对传统花灯进行花样翻新。通过把传统的大体积花灯做小、减少灯笼花面使花灯看起来更精致讨巧。他认为创新不易,但必须打破传统。
莞城花灯的颜色鲜艳,意在突显喜庆氛围。但在年轻人眼里,高饱和的颜色拼凑在一起时总会感觉它不够“洋气”。王浩均尝试改良配色并加固框架,引起年轻人的兴趣。有学员把花灯带回家摆放,花灯就这样融入了居家场景。
做花灯,王浩均已做了42年。谈及王藻记的未来,王浩均说“见步行步”,和大多手艺人的想法一样,能一直坚持将百年老店维持下去就很不错了。
幸运的是,还在读小学的女儿从小就很喜欢做花灯,8岁开始接触花灯的她每到假期都会在家帮忙,“哪怕她未来不愿意做花灯,我也会支持她,做花灯要有热爱才能坚持下去。”王浩均说。